
那年我十岁,我爹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柳荷投资,摔断了腿。
家里没了顶梁柱,天,一下子就塌了。
我娘愁得整宿睡不着,我们家的米缸,也一天比一天见底。
那天,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。我娘给了我五毛钱,让我去小姨的猪肉摊上,看能不能赊点头骨肉,回来给我爹熬点汤。
我小姨,在镇上的菜市场,有个猪肉摊。
我走到摊前,看见小姨正忙着给客人割肉、称重。她看见我了,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朝我这边瞥了一眼。
可她就像没看见我一样,立刻就把脸转了过去,继续跟客人有说有笑。
我站在那儿,捏着那五毛钱,手心全是汗。我等了很久,等她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。可她,再也没看过我第二眼。
我鼻子一酸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我把钱揣回兜里,扭头就跑了。
我以为,小姨是嫌我们家穷,怕我们家赖账,所以不认我这个穷亲戚了。
可第二天一早,我们家那扇破木门上,却挂着一个用草绳捆得结结实实的、大大的猪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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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爹没出事之前,我们家和小姨家的关系,是顶好的。
小姨是我娘唯一的妹妹,嫁给了镇上一个杀猪的,我们都叫他屠夫姨父。
姨父人如其名,长得五大三粗,脾气也暴,还爱喝酒。小姨跟着他,没少受气。
但我爹还在的时候,姨父对我们家,还算客气。因为我爹是村里有名的瓦工,手艺好,人缘也好,姨父有时候还得求我爹帮忙。
可我爹一倒下,姨父的脸,就变了。
我娘去跟他借钱给我爹看病,他把门一摔,说:“没钱!我家也不是开银行的!她姐姐的男人,凭什么要我来养?”
小姨在屋里,跟姨父吵了起来。我们隔着门,都能听见姨父的骂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。
从那以后,我娘就再也没去过小姨家。
可那天,是实在没办法了。我爹躺在床上,疼得直哼哼,医生说要多补补,可我们家,连个鸡蛋都拿不出来。
我娘才红着眼,把我叫到跟前,让我去找小姨。
我捏着那五毛钱,心里又害怕,又抱着一丝希望。
可我没想到,迎来的,是小姨那张冷冰冰的、转过去的侧脸。
我跑回家柳荷投资,没敢跟我娘说实话。我只说,小姨摊上人太多,我没等到。
我娘听了,也没再问,只是叹了口气,去给我爹熬那锅清得能看见人影的米汤。
那天晚上,我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我心里,又怨又恨。我恨姨父的无情,也怨小姨的冷漠。
02
第二天一早,是此起彼伏的鸡叫声,把我吵醒的。
我迷迷糊糊地去开门,一开门,就看见了那个挂在门上的猪蹄。
猪蹄处理得很干净,上面还带着血丝,一看就是刚从猪身上卸下来的。
我愣住了,赶紧把我娘叫了过来。
我娘看见那个猪蹄,也愣住了。她走上前,摸了摸,又看了看四周,一个人影也没有。
“谁……谁送来的?”她自言自语。
就在这时,邻居张大婶出门倒水,看见了我们门口的猪蹄。
“哟,建军家的,发财啦?买这么大个猪蹄!”
“不是……张大婶,”我娘赶紧说,“我也不知道谁送的,一开门就在这儿了。”
张大婶眼珠子一转,压低声音说:“除了你那在镇上卖肉的妹子,还能有谁?”
我娘沉默了。
是啊,除了小姨,还能有谁呢?
可她昨天,为什么……
我娘想不通,我也想不通。
03
不管怎么样,有肉吃,总是天大的好事。
我娘把那个猪蹄,用小火,加上我们家仅有的一点黄豆,炖了一上午。
那浓郁的肉香味,飘满了我们家那间小小的土坯房,也飘满了整个胡同。
我和妹妹们,围在锅台边,一个劲儿地咽口水。
中午吃饭的时候,我娘把肉都剔下来,满满地装了一大碗。她把肉多分给了我爹和我,她自己,就啃那些没什么肉的骨头。
我爹看着碗里的肉,眼圈红了。
“他娘……”他说柳荷投资,“这……这让孩子们吃吧。”
“你身子要紧,你得多吃点。”我娘说,“吃了这个,腿才能好得快。”
那是我长这么大,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。
每一口,都好像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有肉的香,有久旱逢甘霖的喜悦,也有一点点,挥之不去的疑惑。
04
过了两天,我娘的身体有些不舒服,让我去镇上的卫生院,给她抓点药。
我抓完药,路过菜市场,鬼使神差地,又走到了小姨的猪肉摊前。
这一次,摊上没人。
小姨一个人,坐在小板凳上,看着远处发呆。她看起来,比上次我见她的时候,憔悴了很多,眼角还有一块淡淡的淤青。
她看见我,愣了一下,然后对我招了招手。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去。
“你爹……好点了吗?”她小声地问。
我点点头:“好多了。前天……吃了猪蹄汤。”
小姨听了,脸上露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那就好。”她说。
“小姨,”我终于忍不住,问出了心里的疑惑,“那个猪蹄……是您送的吧?”
小姨没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“那您那天……为什么不理我?”
小姨叹了口气,看了看四周,确定没人,才把我拉到摊位后面。
她指了指自己眼角的淤青,说:“看见了吗?”
我心里一惊。
“你姨父打的。”她说,“你爹出事后,我拿了十块钱,想给你娘送去。被他发现了,打了我一顿,把钱也抢走了。”
“他说,我要是再敢接济我们家,就打断我的腿。”
“那天,你在摊上等我的时候,他就在旁边那个茶馆里,盯着我。我不是不理你,我是……不敢理你啊。”
05
听完小姨的话,我的眼泪,一下子就涌了出来。
原来,我错怪她了。
“那猪蹄……”
“是我半夜,趁他睡熟了,偷偷从肉案子上拿的。我怕他发现,连夜给你送过去,天不亮就赶了回来。”小姨说,“幸好,他喝醉了,睡得跟死猪一样,没发现。”
我看着小姨,看着她那张憔悴的脸,和眼角的伤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。
我“扑通”一声,跪在了她面前。
“小姨……我对不起您……我……”
小姨赶紧把我扶起来,也红了眼圈。
“傻孩子,快起来。”她说,“我们是亲姐妹,我不帮她,谁帮她?只是……苦了你们了。”
她从兜里,掏出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潮的毛票,塞到我手里。
“拿着,去给你爹,再买点骨头。别告诉你娘,是我给的。”
06
如今,几十年过去了。
我爹的腿,虽然没能完全恢复,但已经能下地走路了。
我们家的日子,也靠着我们全家人的努力,一点点地,好了起来。
而我那个屠夫姨父,前几年因为喝酒闹事,跟人打架,失手把人打成了重伤,被判了刑。
小姨一个人,守着那个猪肉摊,把她的两个孩子,都拉扯大了。
现在,我每次回老家,第一件事,就是去小姨的摊上,买上几斤最好的五花肉。
我不再叫她小姨,我跟我的孩子们一样,叫她“姨婆”。
她已经老了,背驼了,手也因为常年砍骨头,变了形。
可她看见我,总是笑得特别开心。
她会麻利地给我割肉,称重,然后,非要把秤杆翘得高高的,再添上那么一小块。
她说:“给孩子的,多吃点。”
我看着她,眼前就会浮现出很多年前,那个清晨。
浮现出那个挂在我们家破木门上,用草绳捆得结结实实的猪蹄。
我知道,那个猪蹄,不仅仅是猪蹄。
那是,一个女人,在艰难的岁月里,能为她的亲人,所付出的柳荷投资,最重,也最暖的情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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